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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古情唱:釵頭鳳

  

  一首龍飛鳳舞,似狂風暴雨,如泣如訴;一首娟麗秀美,似瀝瀝秋雨,極盡哀怨。從兩首不同的詞裡,我們能深深地體會到,陸游表達的是一種對愛的懺悔,所以才“錯!錯!錯!”,悔不當初;所以才“莫!莫!莫!”,不堪回首。而唐婉反映出的則是一種對愛的無奈,所以才“難!難!難!”,望而興嘆;所以才“瞞!瞞!瞞!”,苦不堪言。

  

沈園題詞

  

  兩闕前後完成的詞在後世的現在,特地將它們擺在一起,為的就是讓人們都能記得那兩人纏綿悱惻的那一段情。愛國詩人陸游與唐琬之間的愛情故事一直為人們記在心中,尤其是那兩闕對唱的釵頭鳳更是引人神往感動而哀傷不已。

 

  古人溫婉而表達含蓄的愛情並不就代表著其中的感情淡薄,礙於世俗與禮教的多重禁錮之下的愛情表現雖然有「發乎情,止於禮」的內斂含蓄,但其中所點燃的深情卻也因為這樣的壓抑而產生了更為精煉的表現,在諸多的詩詞裡展現的淋漓盡致,而陸游與唐琬的這兩闕釵頭鳳更是其中愛情表現的重要代表。

 

 

陸游-釵頭鳳 

陸游:釵頭鳳

 

紅酥手 黃縢酒 滿城春色宮墻柳

  

柬風惡 歡情薄 一懷愁緒 幾年離索 錯錯錯

 

  

春如舊 人空瘦 淚痕紅浥鮫綃透

  

桃花落 閑池閣 山盟雖在 錦書難托 莫莫莫

 

 

 

 

唐婉-釵頭鳳 

唐琬:釵頭鳳

 

世情惡 人情薄 雨送黃昏花易落

  

曉風乾 淚痕殘 欲箋心事 獨倚斜欄 難難難

 

 

人成個 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

  

角聲寒 夜闌珊 怕人詢問 咽淚裝歡 瞞瞞瞞

 

 

 

 

詞譯與注釋:

 

 

陸游:釵頭鳳

 

紅酥手,黃縢酒,滿城春色宮墻柳。

 

柬風惡,歡情薄。一懷愁緒,幾年離索。錯!錯!錯!

  

春如舊,人空瘦,淚痕紅浥鮫綃透。

 

桃花落,閑池閣。山盟雖在,錦書難托。莫!莫!莫!

 

注釋:

  

一、紅酥手:形容手的紅潤白嫩。

 

二、黃縢酒:一種名酒。或謂即黃封酒,以黃紙黃絹封口,是當時的官酒。

 

三、浥;打濕。紅浥:淚水沾濕了臉上的胭脂。

 

四、緒:這裡指「連綿不斷的情思」

 

五、索:本指很粗的繩子;這裡指『離散』。離索:離別後孤獨的生活。

 

六、鮫綃:傳說中鮫人所織的絲絹,後作手帕的別稱。

 

七、山盟:盟誓如山不可移易,故稱山盟。

 

八、錦書:傳情的書信。典出《晉書‧竇滔妻蘇氏傳》:竇滔遠徙,妻蘇蕙織錦為回文詩,以寄思念之情。

 

九、莫莫莫:罷了,罷了!亦即古詩「棄置勿復道」意。又前人稱落寞、沒精打采的樣子為「錯莫」,如李白《贈別從甥高五》詩:「三朝空錯莫,對飲卻慚冤。」杜甫《瘦馬行》:「失主錯莫無晶光。」此詞或有意將「錯莫」一詞分用於上下片而兼含其意。

 

語譯:

 

  白裡透紅、柔嫩如酥油的手,捧著黃絹封口的好酒,前來款待我,那正是古老的宮牆旁楊柳青青、滿城一片春色的時候。

 

  只可恨東風太可惡了,吹破了我們歡樂而短暫的夢境。於是滿懷愁緒地分離,一別就是好幾年,真是極大的錯誤啊!

 

  眼前春天還是老樣子,人卻徒然地消瘦了,沾著胭脂的淚水濕透又染紅了手帕。

 

  桃花落了,飄散在這寂寂的池塘樓閣間。海誓山盟雖然仍在耳畔心頭,可像古人織錦回文詩那樣的情節,卻難以托人捎帶啊!唉,別提了,還是算了吧! 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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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琬:釵頭鳳

 

 

 世情惡,人情薄,雨送黃昏花易落。

 曉風乾,淚痕殘。欲箋心事,獨倚斜欄。難!難!難!

 

 人成個,今非昨,病魂常似秋千索。

 角聲寒,夜闌珊。怕人詢問,咽淚裝歡。瞞!瞞!瞞!

 

語譯:

 

  世間情態淡薄冷漠,人的感情醜陋險惡,春雨送走了黃昏,花兒也被吹落一地。

 

  清晨的微風已吹乾我的面頰,但眼淚清痕卻仍留在臉上,想要將心事寄付信箋,也只能倚靠斜欄自言自語。如何能說?只有難!難!難!

 

  兩人已成各自分飛,今昔也不能相提並論,我悽苦如病的魂魄總是如同秋千的繩索般來回擺盪。

  角聲已停,夜晚將盡,擔慮旁人時時問我,嚥下淚水,故作歡顏。怎麼能說?只好瞞!瞞!瞞!

 

 

 

 

陸游與唐琬的愛情故事:

 

 

沈園 

 

   兩闕充滿深情對唱的詞當年被書寫在沈園的石牆上,也使得紹興沈園成為了愛情的象徵,但落在沈園裡的那兩闕詞,卻是充滿著無奈深情與悔恨的表現,由此來說我覺得沈園不應當成為人們追求忠貞愛情的仰慕之地,更像要人們都記得,若是真的想守著堅貞不逾的愛情該如何去堅持、守護;陸游與唐琬用他們的故事跟我們說了,悔恨與無奈不捨,終就都是已經讓手中握著的愛情成為了過去,再多的後悔與深情,都已經抹不去曾經留下的那一筆了。

 

  陸游是南宋時期著名的愛國詩人。他出生於越州山陽一個殷實的書香之家,幼年時期,正值金人南侵,常隨家人四處逃難。這時,他母舅唐誠一家與陸家交往甚多。唐誠有一女兒,名喚唐琬,字蕙仙,自幼文靜靈秀,不善言語卻善解人意。與年齡相倣的陸游情意十分相投,兩人青梅竹馬,耳鬢廝磨,雖在兵荒馬亂之中,兩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仍然相伴度過一段純潔無暇的美好時光。隨著年齡的增長,一種縈繞心腸的情愫在兩人心中漸漸滋生了。

 

  青春年華的陸游與唐琬都擅長詩詞,他們常借詩詞傾訴衷腸,花前月下,二人吟詩作對,互相唱和,麗影成雙,宛如一雙翩躚於花叢中的彩蝶,眉目中洋溢著幸福和諧。兩家父母和眾親朋好友,也都認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,於是陸家就以一隻精美無比的家傳鳳釵作信物,訂下了唐家這門親上加親的姻事。成年後,唐琬便成了陸家的媳婦。

 

  從此,陸游、唐琬更是情愛彌深,沉醉於兩個人的天地中,不知今夕何夕,把什麼科舉課業、功名利碌、甚至家人至親都暫時拋置於九霄雲外。陸遊此時已經蔭補登仕郎,但這只是進仕為官的第一步,緊接著還要赴臨安參加“鎖廳試”以及禮部會試。新婚燕爾的陸游留連於溫柔鄉裏,根本無暇顧及應試功課。

 

  陸游的母親唐氏是一位威嚴而專橫的女性。她一心盼望兒子陸游金榜題名,登科進官,以便光耀門庭。目睹眼下的狀況,她大為不滿,幾次以姑姑的身份、更以婆婆的立場對唐琬大加訓斥,責令她以丈夫的科舉前途為重,淡薄兒女之情。但陸、唐二人情意纏綿,無以復顧,情況始終未見顯著的改善。陸母因之對兒媳大起反感,認為唐琬實在是唐家的掃帚星,將把兒子的前程耽誤貽盡。於是她來到郊外無量庵,請庵中尼姑妙因為兒、媳卜算命運。

 

  妙因一番掐算後,煞有介事地說:“唐婉與陸游八字不合,先是予以誤導,終必性命難保。”陸母聞言,嚇得魂飛魄散,急匆匆趕回家,叫來陸游,強令他道:“速修一紙休書,將唐琬休棄,否則老身與之同盡。”這一句,無疑晴天忽起驚雷,震得陸游不知所以。待陸母將唐琬的種種不是歷數一遍,陸游心中悲如刀絞,素來孝順的他,面對態度堅決的母親,除了暗自飲泣,別無他法。

 

  迫於母命難違,陸游只得答應把唐琬送歸娘家。這種情形在今天看來似乎不合常理,兩個人的感情豈容他人干涉。但在崇尚孝道的中國古代社會,母命就是聖旨,為人子的不得不從。就這樣,一雙情意深切的鴛鴦,行將被無由的孝道、世俗功和虛玄的命運八字活活拆散。陸游與唐琬難捨難分,不忍就此一去,相聚無緣,於是悄悄另築別院安置唐琬,有機會就前去探望,訴說相思之苦。無奈紙總包不住火,精明的陸母很快就察覺了此事。嚴令二人斷絕來往,並為陸游另娶一位溫順本分的王氏女為妻,徹底切斷了陸、唐之間的悠悠情絲。

 

  無奈之下,陸游只得收拾起滿腔的幽怨,在母親的督教下,重理科舉課業,埋頭苦讀了三年,在二十七歲那年隻身離開了故鄉山陰,前往臨安參加“鎖廳試”。在臨安,陸游以他紮實的經學功底和才氣橫溢的文思博得了考官陸阜的賞識,被薦為魁首。同科試獲取第二名的恰好是當朝宰相秦檜的孫子秦塤。秦檜深感臉上無光,於是在第二年春天的禮部會試時,硬是藉故將陸游的試卷剔除。使得陸游的仕途在一開始就遭受了風雨。

 

  禮部會試失利,陸游回到家鄉,家鄉風景依舊,人面已新。睹物思人,心中倍感淒涼。為了排遣愁緒,陸遊時時獨自倘祥在青山綠水之中,或者閒坐野寺探幽訪古;或者出入酒肆把酒吟詩;或者浪跡街市狂歌高哭。就這樣過著悠遊放蕩的生活。

  在一個繁花競妍的春日晌午,陸遊隨意漫步到禹跡寺的沈園。

 

沈園一景  

 

  沈園是一個佈局典雅的園林花園,園內花木扶疏,石山聳翠,曲徑通幽,是當地人遊春賞花的一個好去處。在園林深處的幽徑上迎面款步走來一位綿衣女子,低首信步的陸游猛一抬頭,竟是闊別數年的前妻唐琬。在那一剎間,時光與目光都凝固了,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,都感覺得恍惚迷茫,不知是夢是真,眼簾中飽含的不知是情、是怨、是思、是憐。

 

  此時的唐琬,已由家人作主嫁給了同郡士人趙士程,趙家係皇家後裔、門庭顯赫,趙士程是個寬厚重情的讀書人,他對曾經遭受情感挫折的唐琬,表現出誠摯的同情與諒解。使唐琬飽受到創傷的心靈已漸漸平復,並且開始萌生新的感情苗芽。這時與陸游的不期而遇,無疑將唐琬已經封閉的心靈重新打開,裡面積蓄已久的舊日柔情、千般委屈一下子奔泄出來,柔弱的唐琬對這種感覺幾乎無力承受。

  而陸游,幾年來雖然借苦讀和詩酒強抑著對唐琬的思念,但在這一刻,那埋在內心深處的舊日情思不由得湧出。四目相對,千般心事、萬般情懷,卻不知從何說起。這次唐琬是與夫君趙士程相偕遊賞沈園的,那邊趙士程正等她用餐。在好一陣恍惚之後,已為他人之妻的唐琬終於提起沉重的腳步,留下深深的一瞥之後走遠了,只留下了陸游在花叢中怔怔發呆。

 

  和風襲來,吹醒了沉在舊夢中的陸游,他不由地循著唐琬的身影追尋而去,來到池塘邊柳叢下,遙見唐琬與趙士程正在池中水榭上用餐。隱隱看見唐琬低首蹙眉,有心無心地伸出玉手紅袖,與趙士程淺斟慢飲。這一似曾相識的場景,看得陸遊的心都碎了。昨日情夢,今日癡怨盡繞心頭,感慨萬端,於是提筆在粉壁上題了一闕“釵頭鳳”,這就是開頭所提到的第一首詞。

 

  隨後,秦檜病死。朝中重新召用陸游,陸游奉命出任寧德縣立簿,遠遠離開了故鄉山陰。第二年春天,抱著一種莫名的憧憬,唐琬再一次來到沈園,徘徊在曲徑回廊之間,忽然瞥見陸游的題詞。反覆吟誦,想起往日二人詩詞唱和的情景,不由得淚流滿面,心潮起伏,不知不覺中和了一闕詞,題在陸遊的詞後,這就是開頭提到的第二首“釵頭鳳”。

 

  唐婉是一個極重情誼的女子,與陸游的愛情本是十分完美的結合,卻毀於世俗的風雨中。趙士程雖然重新給了她感情的撫慰,但畢竟曾經滄海難為水。與陸游那份刻骨銘心的情緣始終留在她情感世界的最深處。

  自從看到了陸游的題詞,她的心就再難以平靜。追憶似水的往昔、嘆惜無奈的世事,感情的烈火煎熬著她,使她日漸憔悴,抑鬱成疾,在秋意蕭瑟的時節化作一片落葉悄悄隨風逝去。只留下一闕多情的《釵頭鳳》,令後人為之唏噓嘆息。

 

 許願牌

 

  此時的陸游,仕途正春風得意。他的文才頗受新登基的宋孝宗的稱賞,被賜進士出身。以後仕途通暢,一直做到寶華閣侍制。這期間,他除了盡心為政外,也寫下了大量反映憂國憂民思想的詩詞。

  到七十五歲時,他上書告老,蒙賜金紫綬還鄉了。陸游浪跡天涯數十年,企圖借此忘卻他與唐琬的悽婉往事,然而離家越遠,唐琬的影子就越縈繞在他的心頭。此番倦遊歸來,唐琬早已香消玉殞,自己也已至垂暮之年,然而對舊事、對沈園依然懷著深切的眷戀。常常在沈園幽徑上踽踽獨行,追憶著深印在腦海中那驚鴻一瞥的一幕,這時他寫下了“沈園懷舊”。

 

  其一:

 

  夢斷香消四十年,沈園柳老不飛綿;

 

  此身行作稽山土,猶吊遺蹤一帳然。

 

  其二:

 

  城上斜陽畫角哀,沈園無復舊池臺;

 

  傷心橋下春波綠,疑是驚鴻照影來。

 

 臘梅

 

  沈園是陸游懷舊的場所,也是他傷心的地方。他想著沈園,但又怕到沈園。春天再來,撩人的桃紅柳綠,惱人的鳥語花香,風燭殘年的陸遊雖然不能再親至沈園尋覓往日的蹤影,然而那次與唐琬的際遇,伊人那哀怨的眼神、差怯的情態、無可奈何的步履、欲言又止的模樣,使陸游牢記不忘,於是又賦“夢遊沈園”詩:

 

  其一:

 

  路近城南已怕行,沈家園裏更傷情;

 

  香穿客袖梅花在,綠蘸寺橋春水生

 

  其二:

 

  城南小陌又逢春,只見梅花不見人;

 

  玉骨久沉泉下土,墨痕猶鎖壁間塵。

 

  此後沈園數度易主,人事風景全部改變了昔日風貌,已是“粉壁醉顆塵漠漠”,唯有“斷雲幽夢事茫茫”。

  陸游八十五歲那年春日的一天,忽然感覺到身心爽適、輕快無比。原準備上山採藥,因為體力不允許就折往沈園,此時沈園又經過了一番整理,景物大致恢復舊觀,陸游滿懷深情地寫下了最後一首沈園情詩:

 

  沈家園裏花如錦,半是當年識放翁;

 

  也信美人終作土,不堪幽夢太匆匆。

 

  在留下「也信美人終作土,不堪幽夢太匆匆」二句最後一次表示自己對唐琬的思念,此後不久,陸游就溘然長逝了。

 

沈園一景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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